在零下三十度的东北，雪没过膝盖，一口白气呼出去，瞬间就能结成冰霜。对被困在林海雪原里的抗联战士来说，这不仅仅是冷，这是要把人活活吞掉的绝境。队伍里十几个重伤员，脸色惨白，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。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，战马早就杀光了，连马皮都煮了吃了，现在只能靠着刮树皮往下咽，那玩意儿又苦又硬，根本填不饱肚子，还拉不出大便，折磨得人死去活活。

就在所有人饿得眼冒金星，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，山林深处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枪声。这一下，所有人都激灵了一下。是敌人摸上来了，还是……有救了？这是死里逃生的信号，还是背水一战的号角？

雪原里的活死人

时间是1938年的冬天，日本关东军和伪军两万五千人，对三江平原的抗联发起了疯狂的“大讨伐”。为了保存有生力量，部队只能打散了往西边突围，这就是所谓的“西征”。十六岁的宋殿选就是那时候跟着大部队走的，他还只是个训练班的学员，队伍里好多比他还小的娃娃兵，压根没想过打仗会苦到这个地步。

以前粮食不够，还能下山找老乡想想办法，可现在村子全被封锁了，下山就是自投罗网。这帮年轻战士连在野外宿营都不会，一开始连生火都费劲，好不容易点着一小堆，潮湿的木柴冒着浓烟就是烧不旺，一群人只能背靠背挤在一起，活活冻上一夜。后来才慢慢学会，得留着火种，把湿柴架在旺火上慢慢烤干，才能熬过漫长的黑夜。

但真正的敌人不是寒冷，是随时可能出现的日伪军。伪军里有些是土匪出身，最擅长在林子里追踪，所以哪怕钻进原始森林，也甩不掉尾巴。一天晚上，队伍摸黑过一条叫大呼兰河的河，水流特别急，大家只能手拉着手往前挪。走到河中心，两个小战士脚下一滑，瞬间就被冲走了，一个比宋殿选还小。黑灯瞎火的，谁也不敢大声喊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个战友没了。

这种消耗战打下来，队伍越走人越少。赵尚志带领的部队在连续激战后，弹尽粮绝，几十号人被死死困在雪山里。而另一边，郭铁坚师长带着的队伍，在甩掉敌人后，又一头扎进了大片的草甸子。那地方看着是草原，一脚下去全是水坑，没几天，战士们的脚全泡烂了，皮肉往下掉，露出鲜红的血，钻心地疼。可你不能停，掉队就是死路一条，只能拄着木棍，一步一挨地往前走。

是枪声还是救命声

当最后的马皮也啃完，队伍里只剩下靠树皮和野菜吊命的时候，人就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。为啥不打猎？很多人可能会这么问。山林里不是有野兽吗？宋殿选后来回忆说，打猎哪有那么容易，而且最关键的是，不能开枪！枪声一响，几十里外的敌人都可能被引过来。所以，宁可饿着，也没人敢随便开一枪。

赵尚志的队伍里，十几个重伤员的伤口在严寒中不断恶化，军医罗显城急得满头大汗，却连一块干净的纱布都拿不出来，只能用枯草和布条简单包扎。“再忍一忍，”他只能这么安慰着呻吟的战友，自己也跟着大家一起啃树皮。所有人都明白，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。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，那几声枪响突兀地传来。赵尚志立刻站了起来，眼神里全是警惕。他派侦察兵摸过去，队伍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而对郭铁坚的队伍来说，希望不是枪声，而是一缕炊烟。他们的情况更糟，队伍里饿得爆发了伤寒，连郭铁坚自己都烧得说胡话，有些意志不坚定的战士，趁着还有点力气，偷偷跑了。郭铁坚拖着病体把大家召集起来，红着眼问：“东北沦陷七年了，老百姓都盼着咱们打回去，我们要是扔下枪跑了，还有脸见父老乡亲吗？”一席话，说得大家泪流满面，再也没人动过逃跑的念头。就在这时，出去挖野菜的战士发现，十几里外的山脚下，竟然有个窝棚。

最后的反击与救命的苞米

赵尚志的侦察兵带回了消息：前方十里地，是另一支抗联部队在和日军交火！这消息像一针强心剂，赵尚志当即决定，拼死也要冲出去！“兄弟们，友军就在前面，准备突围！”他把仅存的兵力分成两队，自己带人正面冲击，让军医罗显城带一队人从侧翼包抄。饿了好几天的战士们，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，端着枪冲向敌人阵地。敌人完全没想到侧后方会杀出一支部队，瞬间被打得阵脚大乱。一场激战后，敌人溃败，赵尚志的队伍成功杀出重围，和友军胜利会师。

另一边，郭铁坚带着副官找到了那个窝棚。里面住着一位姓张的大嫂和她两个半大的儿子。听说是抗联，张大嫂二话没说，就把自己当命根子的东西拿了出来。郭铁坚想买点盐和药品，但这在当时都是严控品，多买一点就会被当成通敌抓走。张大嫂就一次买一点点，藏在身上，分好几次，冒着生命危险送到山里。

光有药也活不了，战士们需要粮食。张大嫂一咬牙，把自己地里还没收的苞米，全都给了部队。要知道，伪警察早就盯上她了，看她家地里有庄稼却没往回拉，好几次把她抓去毒打，问她粮食去哪了。张大嫂就一口咬定：全被山里的狍子给祸害了，一颗都没剩下。就是靠着这些救命的苞米，战士们掺着野菜煮粥喝，硬生生从鬼门关爬了回来。

结语

抗联的队伍刚走，日伪军就烧了张大嫂的窝棚，不让她再在那儿种地了。东北抗联为什么能撑下来？不是因为他们有三头六臂，能在冰天雪地里凭空变出粮食。一方面，是靠着那股“不能给父老乡亲丢脸”的骨气和意志力。另一方面，也是更重要的，是靠着像张大嫂这样，无数冒着生命危险支持他们的普通老百姓。他们心里没那么多大道理，只知道抗联是打日本人的，是自己的队伍，是亲人。没有老百姓的支持，抗联一天都撑不下去。赵尚志后来对着无边的雪山说：“只要咱们能站着，就要和敌人斗到底。”这句话背后，站着的是千千万万个沉默却坚定的身影。他们，才是这片黑土地上真正不倒的脊梁。